悼念堂兄熙彭

章 亚 光

  6月9日早晨,老家堂侄孙海海上门报丧,说熙彭“过身”(方言,即去世)了。我随即打电话告诉儿子,叫他十点钟光景开车来和我们一起去瀛洲吊唁。
  我和熙彭虽属堂兄弟关系,但已隔了多代。我们是瀛洲六分(读“凤”)之下、24世祖培杏公一脉。培杏公生3子,熙彭是老大、25世祖钟城公之曾孙,我是老二钟昌公之曾孙。我俩属28世、熙字辈。上门报丧的海海,是我亲伯父之曾孙,30世,锡字辈。国为自培钟,渭本熙基锡,泰朴煇垂镇……,5句25字,是瀛洲村章姓排行。按照长辈定下的规矩,凡遇红白喜事,培杏公一脉在当地的都要叫到。旁系亲属,按老规矩一般只通知到男性,没有男性的户才通知到女性。培杏公后裔之男性熙字辈,我所见过的,连我在内共8人,熙社未成人就逝世了,按现时知识推测是得了血吸虫病;熙贤成家时间不长也离开了人世。他俩都是钟城公之后,走在解放之前;1980年代以来逝世的有熙才、熙来、鹤林;熙彭走后,只剩下我和体来2人了。体来是培杏公第3子钟维公之后,他年轻,是1954年出生的。
  熙彭长我一岁。因他父亲长时间在淳安城里开店,先是开“衡昌发”,经营猪肉、南北杂货;1948年易街改开“章义记”,除经营南北杂货外,还专营“老刀牌”、“顺风牌”、“金钟牌”香烟,既批发,又零售,生意兴隆。但到了解放后的“三大改造”,其商店也没有逃脱“公有化”的命运。毛公发动的“三大改造”,说白了就是消灭私人所有制,这为后来中国经济发展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直至改革开放30多年后的今天,负面影响远未清除干净。由“三大改造”发展到后来的“一大二公”,深深植根于某些人的灵魂深处,一有适宜气候,在意识形态上就会死灰复燃,阻碍着经济体制的进一步改革开放,也阻碍着政治体制的改革。这个问题不想展开说下去,到此为止。他们一家人解放前基本上生活在淳安,但我记得熙彭曾回家在瀛洲小学读过一二学期,好像是3年级。他是淳安中学初中毕业后读了严州师范,走上了教书育人之路。我于1949年清明节过后,由他大哥熙才带着去淳安港口学生意,因为港口在淳安之下,熙才要在店里与父母和妻儿团聚几天,所以我也在他家店里留了下来,晚上是和熙彭插铺的。熙才和我父亲在港口“陈同益”共事,大概是父亲趁他清明回家扫墓,托他带我出门的。
  1969年底,我调到县革委会政工组工作。熙彭那时在淳安唐村中学教书,想调回家,因他已在老家娶亲,又有了小孩,故找到我帮忙。当时教育小组也属政工组,我找到方永康同志,他满口答应。后正式调来,我陪他去教育小组报到,他们要分配他到岭北,我说这不方便(瀛洲属岭南),恳请他们照顾一下。永康考虑一下说,先去教一个学期,那里急着要人,再调到岭南,就这样落实下来了。永康也未失信,一学期后调他到北村中学,北村离瀛洲不远,他就在那所中学教到退休。
  熙彭身体一直不好,人很消瘦,早些时候误诊为心脏病,常服速效救心丸。后经在黄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本村人章锡林主任医师确诊,是糖尿病,打胰岛素,生命得以延长下来。2011年6月22日,我去屯溪买药,在绩溪火车站遇到他由妻子陪同到屯溪看病,他当时有根拐杖,上下车倒还利落。我们同车去,同车回。公交车原来要进站接客,现在只停在马路上等客,我们出站后见到有辆公交车停在那里,旅客都拼命跑,熙彭也拎着手杖跟着跑起来,我要他不要跑,因驾驶员已看到我了,认得我,要等我的。我回到家告诉老伴:熙彭还有股老劲。正因为此,当海海来报丧时,我确实大吃一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母亲健在时,我虽常回家看看,但他家住前街,我家住后头山,所以很少见面。母亲于1998年以93高龄仙逝,他也来帮忙,专事管账。之后回家更少了,只在遇到本房有人家办喜事时才有见面机会,二人只是寒暄一番。几十年来,我与熙彭接触实在不多,但有一件事却深深铭刻在我的心坎中。他长女出嫁,请了我们;次女出家未请,我当然不会计较,因我儿子结婚时是请了他的,但女儿结婚也未请他。他喜事办完,夫妇2人上门来,先送喜糖,再说明请酒缩小范围的原因。这是小事吗?非也!这说明熙彭深谙老规矩,将我当自家人看,而我在这一点上就不如他。他是培杏公后裔中最懂得老规矩的人,值得我辈效仿。
  遗憾的是,熙彭之子生于1967年,人既不丑,也不呆,精干得很,但迄今尚未成家。我曾和熙彭开过玩笑:“你们夫妻俩有责任。”他倒豁达,说:“现在是新社会,不作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无用,找不到老婆,怎能怪我们?”话虽然应该这么说,但毕竟是件憾事,估计也是熙彭生前未了却的心事。
  那天,儿子按时来叫我们,我和老伴坐他的小车去瀛洲。因为瀛洲人不习惯送花圈,习惯送被面(村人称“帐”),所以我们在南门头的店里买了两个被面。这种送“老人”的被面并不值钱,比花圈还便宜。为什么要买两个呢?海海向我们报丧之后,也向我儿子报丧了,这就要送两份。虽然我们父子并未分家,但这是老规矩,要按老规矩办。从县城到老家只有9公里路程,儿子现时车开得熟练了,十几分钟到达。熙彭家在村头,我们先将两个被面、两份奠仪交给管事入帐,然后找到他老伴安慰一番,再由海海之母、我的堂侄媳妇韵媚,陪我们到后街她家去休息。培杏公老大、老二两家的后辈,原来都住在一起,也就是左邻右舍,由于房子太紧,不知是熙彭手上或是他父亲本流伯手上在前街买了点旧房。房子小,办事显得紧逼了。我们3人在他家吃了中饭后,这时遗体已下棺,还不曾闭殓,我仨分别点了3根香,向熙彭遗体拜了3拜,也是向其告别,愿他一路走好。
  特撰此文,寄托哀思。
 2012年7月12日
于绩溪县城“东望瀛洲”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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