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西关章氏族谱》有感

章亚光


  同宗好友送我一张民国五年(1916)版的《西关章氏族谱》(下称“民国版西关谱”)光盘,我装入电脑,花了好长时间,从头至尾慢慢浏览,收获不少,感悟颇多,现择若干述之。

一、文字比重大

  绩溪县城“西关章”是我们“瀛洲章”的分支。瀛洲始迁祖章运生一子:瑕。瑕生三子:诜、庆、授。现“瀛洲章”、“湖村章”均属庆公一脉。授公移居县城,经过数百年的繁衍生息,“西关章”逐步成为绩溪章姓的重要一支,“西山”周边也成为章姓人聚族而居的地方。
  “民国版西关谱”有20册,分40卷(不包括第1册的“总目”和“卷首”)。 每册平均约100页(上、下面为1页),总计约2000页,可谓宏篇巨谱了!其中文字部分有8册(包括“总目”和“卷首”,另墓葬图不足1册),谱系部分12册,文字部分占全谱的百分之四十,这是该谱最显著的特点。显然,它是累积了历次所修族谱的文字资料,才有可能形成如此规模。
  由我“伸头”(绩溪方言,义近似牵头),并经在村、在县的众乡亲共同努力,历时二载,今年8月印行的《瀛洲章氏宗谱》(下称“瀛洲新谱”),分上、下卷,精装成一册,总共1122面(561页),其中文字仅100面(50页),只占全谱的百分之九。
  修谱为什么要注重文字呢?因为文字能反映一个家族的起源、繁衍、迁徙、荣耀,以及记载族规、家训、祠堂、墓葬、排行、传记、诗文等等。只有包括上列方方面面,再加上谱系,才是名副其实的族谱。我们“瀛洲新谱”受多方面因素的制约,没有相当数量的文字载入谱中,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二、内容全面

  “民国版西关谱”内容极其全面,尤其是文字部分,有总目,谱序(附旧序),凡例(附旧例和谱辩),职名(此目不全,有缺页),天章,家训,宗训,得姓述,分族述,外纪;有家传,幽光录,著作考,墓图等等。“幽光录”又分正史传、杂史传、传,墓志铭、墓表、行状、诔,祭文,赞、碑、记、铭,记,集序、赠序、寿序、题辞、引跋、说,赋、四言诗、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五言律诗、七言律诗、五言长诗、七言长诗、五言绝句、七言绝句、词,杂著、补遗、续补。“著作考”又分书目、奏疏、传、墓碣、墓表、墓志、行状、诔、癸文,赞、铭、颂、记、录,序、题辞、引跋、启、论、说等等。前列有些小条目看似重复,我仔细审阅,内容皆无重复之处。谱系部分,有浦城统系,瀛洲统系,本宗统系。“本宗统系”尊运公8世孙、授公6世孙荣甫公为一世,至5世始分长房、二房和三房,再按各房分别挂线,有条不紊,便于查阅。
  尤其要指出的是,该谱“瀛洲统系”的诜公派和庆公派,挂线皆从1世至13世,给两房的后裔续谱带来了便利。“瀛洲新谱”对诜公派挂线至15世,但对授公派只挂到5世,即授公之孙辈。最近,恰恰是迁居苏北连云港“海州章”的授公后裔,兄弟二人,千里迢迢,来到瀛洲寻根问祖,并买了一本“瀛洲新谱”回去,却无法与“海州章”的家谱续上,他们给我发来电邮,大呼“一言难尽”!
  有学者在《家谱的内容》一文中说,旧时“家谱严禁公开,内部发行,印数按家族房数决定,多余一二部存放祠堂,各房领家谱则按谱号领取,并有记录,到时检查。”(见2006年3月10日《福州晚报》)“民国版西关谱”卷40就有一目为“领谱字号”,并载明第一部“景字谱存本宗祠”,第二部才是各房分别领取,皆有字号。拷入光盘的这部“民国版西关谱”,每册在谱眉上盖有一颗图章:上为横排“云字谱”;下为分两行竖排“三房元宝正圆领”。繁体字,横竖皆从右至左排列(卷40“领谱字号”为“云字谱三房翚川正圆福泉领”,与图章稍有差别),且每册皆有号码机打印的号码,从6024861至6024880。上列学者的论点得到了验证。
  严格地说,除公众人物和已故人物外,一般民众的上下、左右亲缘关系,按现代法制也属个人隐私范畴,不宜公开。如今网上有个新名词称“人肉搜索”,此行为是对普通民众“隐私”的伤害,已经受到舆论的谴责。所以,新修的族谱是否应当保密,值得探讨。

三、修谱阵营庞大

  “民国版西关谱”中还有“职名”一目。所谓“职名”,是指各次参与修谱人员的职务和名字。因为此目缺页,不全面,如“道光修谱职名”本有6面(3页),却缺2—3两面,但仍可以看出阵营之庞大!第1面:主修6人,倡修26人,督修30人。第4—6面:编辑1人(维烈),同辑3人,分辑38人,志疑1人(必淳),校勘13人,采访14人,总理5人,协理8人,督刻12人,缮录12人,参阅“阖族绅耆”。上列有职有名的共173人,其中兼职的仅4人,他们所兼的职务是劝捐、采访、收掌、催征,我估计所缺2—3两面是干这些差事的人物。看来,参与修谱的总人数有300人左右。
  为什么要有这么庞大的修谱队伍呢?它显示出“西关章”前辈人对修谱的重视!重视纂修谱牒家乘,是徽州传统宗族文化的重要内涵。徽州人认为:“族之有谱,犹国之有史也。史以纪一代之始终,谱以叙一姓之源流,其体一也。始终备而是非有焉,源流具而亲疏别焉,其用同也。是故国无史则千载之下无公论,族无谱则百世之后无定伦。无公论而公理之在于人心者,犹不可泯也;无定伦则礼教不兴,人心螭,而风俗日偷,其弊有不可胜言者矣。甚哉,谱之不可不作也。”(赵华富《两驿集》一书中转引《溪源程氏势公支谱·上溪源里门续谱旧序》。黄山书社,1999版,第411页)“西关章”人几乎动员了全族的主要力量,足见他们对修谱的重视程度。

四、很有意义的《谱辩》

  所谓“谱辩”,是后人对前人所修之谱中,有需要加以解释的重大事项,加以辨析也。
  “民国版西关谱”中收有“道光版”编辑章维烈(实际是总纂)撰写的一篇《谱辩》,称:“记曰:礼从宜说者,谓事不可常,贵从当时之宜也。夫谱族之例何有二?有统谱,有分谱。统谱则以肇始之祖为一世,萃远近之族属统于肇始之祖,以奠世系而不容紊;分谱则以始迁之祖为一世,合迁后之族属系于始迁之祖,以箸氏族而不可乱。惟未经成族者不在此例,此天下所通行,今昔所其守也!各从其宜也!我章氏从事公(指章运)祖瀛洲,剌史公(指章及)祖浦城,尚书公(指章岩)祖南安,皆其例也!而统谱于瀛洲,自当以从事公为一世;若统谱于于浦城,则剌史公为一世,而从事公又在十二世之列;统谱于南安,则尚书公为一世,而从事公又在二十二世之列。……我西关族掾史公(指章荣甫),出自瀛洲从事公八世孙也。循分谱之例而专谱,我西关族又当以掾史公为一世。记曰:刖子为祖。掾史公者,瀛洲之刖子、西关之始祖也。在瀛洲,则为八世孙;在西关,则为一世祖。是故谱断自掾史公始,所以别于瀛洲统谱也。……旧谱以从事公为一世,谅非从事公所自称,乃后之谱族者以其为始迁祖而尊之也。其时,我掾史公居西关仅数世耳,族未蕃,世未远,且家庙未设,犹统于瀛洲,则掾史公尚在群昭群穆之列,不能遽尊为一世也。今则世远族繁,盈千累万,而家庙堂皇,犹不尊迁祖为一世,是相鼠之不若矣,乌在其为从宜也……”。(载第1册”)
  上述文字,至少说明三大问题,一是何谓统谱,何谓分谱;二是“西关章”人之源流;三是“西关章”人能否独立修谱之条件。凡此,对我辈及后辈显有指导意义!
  但是,“民国版西关谱”第1册卷一下25页载,“西关章”人最早修谱的是运公9世孙、授公7世孙章子明。章子明属授公次子足贵公派系,他于明·洪武间编修了《瀛川章氏族谱》,并请其表叔、绩溪鸿儒舒頔先生撰写了《瀛川章氏族谱序》。因为舒公卒于明·洪武十年(1377),所谓“洪武间”应在1368—1377年的时间段内。该谱称为“瀛川谱”,自然是尊运公为一世祖的!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运公11世孙、荣甫公4世孙文善始修《西关章氏族谱》;宣德六年(1431),由其弟文昇增修;嘉靖三十七年(1558),又一次续修;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再次续修。拷入光盘的族谱续修于民国五年(1916),是上列各谱文字的沿袭和谱系的延伸。这些后来修谱者则是授公长子足征公派系,他们才尊运公8世孙、授公6世孙荣甫公为西关一世祖的。由此算来,“西关章”的子明公修谱比文善公约早20年。

五、大量的考证

  去年以来,我读了多部谱牒,发现对某一件“史实”,谱与谱之间互有矛盾,甚至一本谱本身也有不吻合之处。究其原因,从客观上讲,由于时间跨度大,抑或出于政治、宗教等因素,抑或资料难觅,抄来抄去,以讹传讹,年代越远,越难厘清;从主观上讲,由于主修人受知识面不广、文字功底较差、原则性和责任心不强等因素的制约,抑或偏见、固执等情,而出现了诸多问题。“民国版西关谱”中对旧谱历史资料,加了大量按语,几乎每篇皆有,甚或一篇多处,旨在考证释疑。现摘录一条考证文字,可以从中看出他们的认真负责态度。
  绩溪章姓人最早修谱的是瀛洲运公7世孙宜孙公,他于宋·咸淳壬申年(1272)修了族谱并作《自序》。“民国版西关谱”已收入宜孙公的《自序》。该《序》开篇云:“歙州歙县章祁村吾宗也。”对这句话,后面加的“按语”是:“歙县章祁吾宗也,似属同祖。兹查章祁世系,出自新安太守仁闻后。考,仁闻乃团练史仔钊第三子,则所出非同祖矣!”对此,还需引用“瀛洲新谱”的浦城谱系加以注释,才好理解:福建浦城章姓始祖及公生3子:侑、杰、修。修公生2子:仔钧、仔钊。仔钧公生15子,昌化览村和瀛洲章姓属其第4子仁嵩公后裔。仔钊公曾任“泉州团练史”,生3子,其第三子仁闻:“仕晋,新安太守。秩满,民不忍舍去,遂家焉,世居歙南章祁村。”(“瀛洲新谱”上卷2—14页)“按语”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章祁村”并非吾宗;瀛洲章姓直接源于览村,也非由歙县“复徙”而来。有趣的是,一位里人写了《章氏先人二三轶事》一文,也引用了此《序》开篇那句话,我将其编入《徽州古村落—瀛洲》一书时,觉得有疑,故在此句话的后面加了“编者注:章祁村是否我宗,待考。”今看了上面的“按语”,方知前辈人已经考证过了。这位里人大概后来也发现了此《序》的矛盾,才未将它收入“瀛洲新谱”中。其实,此《序》应当收入新谱,再加按语指出其错误方为上策。《自序》又云:“有祖四公位,所生二子,一子讳幼祖,即从事郎运公也”。此句后面的“按语”为:“有祖四公句未详。今读逊之(宜孙)原稿,乃知此序木庵公曾经大为润色,而此句则疑以传疑者也”。这位先辈写此按语时,序稿还在,真是难得,可惜未将原稿也一併入谱。其实,不论瀛洲、西关、绍兴等地的章姓族谱,运公并无兄弟。
  “民国版西关谱”转录的许许多多考证文字,为后人释疑,实在难能可贵。
  我近日读2008年10月30日《南方周末》报,其第23—24页刊载了叶帅之子叶选基先生撰写的《叶帅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读于光远著<1978:我亲历的那次历史大转折>有感》一文,该文有多处指出史权威专家、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的于光远先生书中的一些不确切“史实”,甚至有一处用上了“子虚乌有”四个字。于光远先生的书,是写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我党发生的重大事件,必然涉及到当时的中央主席、国务院总理、中央军委主席华国锋同志。叶选基先生在文中委婉地批评了于先生对华国锋同志的评价,在某些方面不够客观、公正。看,当代人写当代的事,居然也有这种不符合史实的情况,何况编修谱牒是写上百年、上千年的事呢!我分析,于光远先生之所以出错,极可能是被当时的政治因素所左右。
  我县国学权威、八六老翁程光宪先生云:“鲁鱼亥豕”,“张冠李戴”,古今书籍莫不有之。欲求其真实,则有赖于后世有志之士考证焉。“瀛洲新谱”未印之前,我已发现瀛洲旧谱稿及即将印行的新谱,同样有互为矛盾之处,本想做点考证工作,因客观上不受他人赏识,主观上若要对所有可疑之处一一分析,也力不从心,所以只好作罢了。编修“瀛洲新谱”,我为其下卷写的序言,以及最近写的一篇考证文章中,充分肯定它是一件“功在当代德在千秋的盛举!”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毋庸置疑,“瀛洲新谱”文字之不足,以及存在的错误和瑕疵,我作为此次修谱的“伸头人”,又是编委会副主任之一,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六、一个未解开的“疑团”

  据瀛洲旧谱稿和“瀛洲新谱”、绍兴《章氏会谱》、“民国版西关谱”所载,最早迁入县城西寨口的是瀛洲3世祖授公,授公该是“西关章”的始迁祖。但不知什么原因,“西关章”不尊授公为一世祖,而尊运公8世孙、授公6世孙荣甫公为一世祖?前述之《谱辩》,对此并未“辩”清楚,仍是个“疑团”。连云港的宗亲告诉我,他们家谱上记有祭祖不能进西关章祠,只能去瀛洲章祠,因为西关建章祠时未捐银。我觉得这种说法站不住脚,个中必有他故,有待继续研究了。
  2008-11-8于县城舒家巷“东望瀛洲”陋室
2008-12-11 二稿

网站管理:章寿发  E-mail:z_shoufa@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