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寻亲记
作者：云南 章美丽
2007年5月13日我和丈夫李洪文到了杭州，奉承父亲章兆年的临终遗嘱，寻找失散70年的亲人。在寻亲的日程中，受到杭州市有关各界人士的热忱接待和大力支持帮助，还未找到亲人，就让生于云南在云南长大从未到过杭州的我有了到家的感觉。
我父亲章兆年1913年生于西子湖畔机神庙街38号一个古建筑的大宅院里。他是长子，下面有弟弟章兆勇和章兆泉、妹妹章兆珍，拥有在杭州市区的一个丝绸厂和一个酒厂的祖业。后来父亲考入杭州笕桥民国航空学校。1937年日本侵略军以两个机编队轰炸杭州笕桥机场，机场的中国空军奋起抗击来犯敌机，经过浴血奋战击落敌机四架，打破了日本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民的抗战斗志，以后的每年8月14日被当时的国民政府定为“中国空军节”。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章家兆年兆勇兆泉三个男儿弃业离家上了战场厂只留年少的妹妹割匕珍在家。杭州沦陷前，父亲章兆年随航空学校撤退到重庆沙坪坝机场，后转到昆明巫家坝机场。在祖国山河大部沦陷的最艰苦的抗战时期，父亲随航空学校转移到中缅边界秘密机场，父亲带领一个营的车队100多部军车往返于滇缅公路，冒着敌机的轰炸运送抗战军用物资。抗战胜利后父亲一直留职巫家坝机场。解放前夕，两位叔叔章兆勇和章兆泉随国民军撤离大陆去了台湾岛。父亲一心想参加新中国建设事业而留在了大陆。不久后根据当地政府的决定父亲随一起国民党留用人员到个旧，父亲被安排在汽车修理厂工作，后因父亲是民国航空学校毕业的，就调到蒙自飞机场工作，后来又调回昆明巫家坝机场工作，再后来调到祥云飞机场工作，为了支援三线建设又调到了金沙江工程一处(12号信箱付18)，最终留在丽江专区华坪林业局。几经风风雨雨，在各种政治运动中父亲受尽了磨难，文革中又以军统特务的罪名经受了长时期残酷的批斗，几乎迫害至死。在漫长的苦难岁月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父亲从不向子女们提及他的经历，为了不至牵连留在杭州的亲人，他在个旧受到审查后就与杭州的亲属断绝了联系。直至改革开放后政策好转，他才把上述的经历告诉了我们。在他临终前的那些日子，他十分怀念他最挂牵的留在杭州的妹妹――我们的姑妈章兆珍，嘱咐我一定到杭州找到姑妈，并把杭州老家地址告诉了我们，还要我们到杭州后打听两个叔叔的下落，如果他俩还在世，一定设法取得联系。
上午9时到达杭州，我们刚下火车站就遇到了好心人，杭州交通旅游公司接待员杨启好听说我们是从云南大理来杭州寻找抗日战争失散的亲人，就驱车把我们送到了西湖畔吴山的一个酒店住了下来，他把电话告诉我们，说有事就找他。安顿好后，我们按父亲说的老家地址去找机神庙街38号。我们在西湖畔老城区大街小巷四处打听，都未找至机神庙街。当我们走到南山路时，见指路牌上标着杭州市丝绸展览馆，想到父亲说我家开过丝绸厂，就决定去丝绸展览馆去打听。走到半路又遇上了一位没有留下姓名的热心肠年轻女士，当她知道我们是从云南来寻亲后，说丝绸展览馆是展销丝绸打听不到的。她建议我们去余杭查找，她说她家祖籍在余杭，而在杭州市区的章氏人祖籍大都在余杭，还说余杭仓前镇有个大名人章太炎纪念馆，馆里可能存有章氏族谱，老一辈的人可以在族谱上查到。她的话提醒了我，父亲临终前说过，他的祖籍在余杭，如果在杭州找不到亲人，就到余杭去找。我们就决定第二天去余杭。
第二天一早，还是热心肠的杨启好驾车把我们送到了仓前镇，我们找到京杭大运河边章太炎纪念馆，但纪念馆的负责人说馆里没有章氏族谱，正当我们失望的时候，当地几位热心人领我们去找正在筹建抗日战争时期难童“妈妈”章文纪念馆的章大昕先生。余杭的章氏家族曾有许多名门望族，出过许多名人，章文也是个名人，抗战时期是难童保育院的院长，曾有成千上万的难童得到她的呵护和教诲，她虽终生未婚没有亲生子女，却是个伟大的母亲，她就是章大昕的姑妈。章大昕家也在运河边，离章太炎故居只有300多米的路程。
来时我们带着父亲章兆年的照片和我们的身份证，是认亲用的。但找到了章大昕，我只谈了父亲和姑妈的名字和经历。还来不及拿出照片和身份证，章大昕就认我们为亲人了。按辈份，章大昕该是我堂哥，他就亲切叫我“妹妹”，我也亲昵地叫他“哥哥”，他找来了街坊的几位老人，有章姓的，也有外姓的。大家都很热心，都提供他们知道的情况，陆金林老人说余杭镇有个章兆珍，己去世，她有个女儿早已出嫁。我听后心里一怔，千里迢迢来找姑妈，姑妈却不在人世了，心里说不出的悲伤，但找到她的女儿也就找了亲人了。陆老先生答应我打听姑妈女儿，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我，等候他的消息。另有一位和我同辈的老人章××说他有个亲戚在萧山，90多岁了，曾在章家在杭州市区的丝绸厂当过女工，他可以到萧山跟她打听一下我姑妈的情况，打听到的情况他会告诉章大昕，要我们安心等待消息。问到章氏族谱，都说文革时砸了章氏祠堂，族谱也焚毁。
当天下午我们回到杭州市区，第二天我们一边等候仓前的消息一边游了西湖。当天就得到了仓前的两个消息，一个是陆金林先生告知的，说他打听到的那个章兆珍终身未嫁无儿无女，这对不上号。另一个是章大昕告知的，说他搜集到一份笕桥机场中国空军抗击日本侵略军的资料，在电话上一时说不清，要我们到仓前去看资料，我们就决定第二天再次到仓前。联系电话是在我们住的旅馆附近的街头小店打的，店主听了我们通话知道我们是来寻亲的，就主动建议我们到派出所查。我们谢了这位热心人就打的去了湖滨区派出所，派出所的公家人员停下手里的工作打开电脑调出所辖区域所有居民的畔马路左边尽是高楼林立，右边湖岸的绿树丛中遍布小庭院的别墅，去哪里找我父亲说的老宅啊？！
第二天又是杨启好驾车把我们送到仓前章大昕家，看了他搜集的资料，但资料里是没有父亲的情况的，父亲的档案可以到笕桥机场去查，但那是军事单位，一般人是不能去查档案的。章大昕说他听一个朋友说千岛湖旁有个章姓大族，因为在大山中很闭塞，文革未受破四旧的冲击，章氏宗祠和章氏族谱都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我心中又升起了希望之光，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到千岛湖去，章大昕毫不迟疑答应马上就带我们去。
杨启好又不辞劳苦地驱车上路，行程160多公里到达了深山中的秋源村，这个行政村有六个自然村，其中有五个村全是章姓，大约有两千多户是章氏族人。这里山清水秀，蓝天白云，绿树葱笼，空气纯净，人心古朴，是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不仅完整地保留了宗祠族谱，也保留了传统文化，以及当今最为珍贵的人情亲情。而最大的章氏宗祠就在秋源村
①
。祠堂的负责人章长荣老人打开侧门领我们进了宗祠，便热情地介绍了宗祠的情况。祠堂正殿里有祖先排位，排位上有章仔钧及夫人塑像(章仔钧生于唐咸通九年公元868年，官拜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傅兼御史大夫)在位时有大功大德，深得章氏族人世代崇敬。左边是题名为“崇先报本，饮水思源”的功德碑，右边墙上张贴着《章氏族歌》，前边大门楼又兼古戏台，古色古香。一时间使我们沉浸于悠久的历史感和深沉的文化积淀的氛围之中。我和丈夫在祖先排位前点香跪拜，拜毕起立转身便见村里几位长辈来看望我们了。很快有人便在院子里放起千响鞭炮和九响冲天炮，更加显现出隆重的气氛。接着宗祠的大门打开了，族人领着我和丈夫从大门走了出去，到一旁的乡村旅社落坐。章大昕悄悄地告诉我，这是表示认亲了，我一下激动得热泪盈眶。在旅社大堂落坐后，几位长辈陪着我们亲热地交谈起来。不一会年轻的村支书章兆荣从千岛湖旅游区赶回来了，亲自布置晚宴接待，并说第二天还要陪我们游览九咆界瀑布群，他将带领村里的演出队专场给远方来的亲人表演几近失传的竹马古戏。
当晚外坪村的章征贵先生带着他悉心保管着的章氏族谱让我们看，但族谱上仍未查到姑妈的名字，章大昕对我说：“妹妹莫着急，你们回大理后我慢慢查，一定要查到。”杨启好也说：“你在台湾的两个叔叔我负责查，因为我接待过许多台湾来旅游的人，其中有国民党的负责人，回城后我就打电话联系。”
这次杭州寻亲，虽未找到姑妈和两位叔叔，却在离大理数千里外的“世外桃源”找到了亲情。
【注】
① 秋源的章氏宗祠不算是最大的，目前发现的比其更大的、保存比较完好的是安徽绩溪瀛州村章氏宗祠。—— 章 意 注
网站管理：章寿发
E-mail：
z_shoufa@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