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章 嚞
《苍南县志》
章嚞(约1249～1320)，字德元，号春谷，章均垟(在今夏口乡)人。从小沉静寡言，把笔便能成章。
章嚞画像
取自章均垟《章氏宗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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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大德元年(1297)七月十四日，瑞安、平阳两州遭遇特大飓风暴雨，一昼夜不歇，山洪暴发，海潮上涨2丈，田园庄稼淹没，庐舍盐灶漂荡，两州溺死男女达6800余人。江南水乡更成为泽国，横尸遍地，哭声震天，章嚞身受风暴折磨，目睹乡邻流离失所，感触万端。灾后，廉访司佥事完颜贞、行省都事鲜于枢来两州视察灾情，进行赈恤。完颜贞有《海潮》诗以纪其事。章嚞便援笔写了一篇《风潮赋》，将目击的图景转化为文字，进呈完颜贞。这篇近千字的赋开头便很突兀：“咄哉，咄哉！自断鳌以来，不知其几千万年：桑田几变沧海，沧海几变桑田。以蟪蛄(蝉)而啼青松，难计春秋之八干。胡然斯衅，不我后先?”接写风潮气势：翻江倒海，动地惊天，以及所见平原淹水惨状、雨霁寻尸火化的悲剧。最后吁请当局能“推吊死济生之心，秉拯溺救济之手，均减赋而蠲租，毋远薄而迩厚！”使“疲癃残疾之遗黎，将歌黄童而舞白叟。”鲜于枢读后十分赏识，就推荐为永嘉县学教谕。在任上，章嚞讲解经义周到，同僚莫不钦服。任满后，又被推荐到京都，献上《汉图会同赋》，任翰林院国史院编修官。同事程巨夫为作《章德元近稿序》说彼此“年相近也，道相似也，又敦信而恺悌，古君子人也，心甚好之”，“君之诗若文，质厚而气和，壹以理为主，苍然正色，贯松柏而后凋，不知世之知君者复几人也！”
在职近两年，章嚞收到老父从家乡捎来一首诗：“九十翁翁七十儿，此时哪可两分离?客乡已是三年别，人世应无百岁期。春雁北飞频送目，夕阳西下几颦眉。何如及早成归计，莫待山榴开满枝。”章嚞读后，涕泪盈腮，立即上书乞休。时在延祜五年(1318)。
章嚞不但能文，还是地方志学者。在永嘉县学教谕任上，编成《永嘉县志》(之后又被温州路檄令续编《平阳州志》《瑞安州志》)；至大三年(1310)与永嘉夏开先合纂《温州路志》20卷；继而又编修了《永宁志》延佑六年(1319)，自翰林院回乡后，别纂《东瓯志》还曾应台州总管赵凤仪的邀聘，取临海陈耆卿、林逢吉纂的旧志，重编为《台州郡志》。一个人连修了这么多的路、县志，在整个方志史上也所罕见。平阳所著诗文还有《春谷集》，已佚。
《风潮赋》
一篇《风潮赋》有似郑侠《流民图》，收到了异常的效果，这才是为人民的艺术。
平阳州(元时称州)地处东海之滨，过去遭过多少次水灾，已无史籍可查。在元代大德元年(1297)出现过一次特大的飓风暴雨，山洪暴发，海水上涨，形成山海交讧，江南平原变为一片汪洋。被漂荡的屋舍、禾稼、盐灶(盐民煮盐所筑)等以千万计，溺死的男女更难以计数，朝廷派了廉访司佥事完颜贞，行省都事鲜于枢来州视察，进行赈恤。金舟乡章均垟(今属钱库区)士人章嚞，字德元，博学有文采，平素关心乡里。这时想起郑侠画《流民图》献给宋神宗的故事，就写了一篇《风潮赋》上呈视察大员，想让他们了解灾情的严重性和人民所受的苦难。鲜于枢原是艺术鉴赏家，读到这篇历来从未有人写过的《风潮赋》，十分赏识作者，认为是个奇才，就擢拔为永嘉县学教谕。章嚞性情恬静，文章援笔便能成篇，讲解经义时又很精到，同僚莫不钦服。任满后，被推荐到京都，他又献了一篇《汉图会同赋》，因此任为翰林学士院编修。在职将近两年，收到老父从家乡寄来的诗，写道：“九十翁翁七十儿，此时那可两分离。客乡已是三年别，人世应无百岁期。春雁北飞频送目，夕阳西下几颦眉。何如及早成归计，莫待山榴开满枝。”章嚞读了，感动得涕泪盈腮，立即上书乞休，以便回里侍奉老父。时在仁宗延佑五年(1318)，离他写《风潮赋》时已二十余年了。
下面是这篇《风潮赋》的摘要：
“咄哉，咄哉!自断鳖以来1，不知其几千万年：桑田几变沧海，沧海几变桑田2。以蟪蛄而啼青松，难计春秋之八千3。胡然斯衅，不我后先4？匪躬罹而目击，深神惕而心饨5。惟秋云孟，节丁中元6。欻飞廉之熛怒，发土囊而轰掀7。白犬为之出穴，鶢鶋为之止门8。
于是雨拳疾，云脚暝9，阳乌韬光，朝暾翳影10。巨涛倾雷，摧艟覆艇11，牛鱼起毛，鰌鳞缩颈12。若倒三亿三万三千五百九十一处之泉源，一时逆入乎此境。
俄而混汪湟，迷田畴，围山岳，汨陵丘。禾登场而梗泛，茅罣林而槎浮。片片翔鸳瓦，层层压蜃楼13。小屋如蹶块，大屋如行舟14。第见飘萍之男女，尸千万而为俦15。纵脱身于鱼鳖，亦鸣怪于鸺鶹16。
及夫天地融朗，阳侯弘纳17。幸蚁命之再生，驾舴艋之叶叶18。搜遗躯于狼藉，历尸堆之重叠19。掩鼻泚颡，躞跜慑忄业20。囊缱绻兮莫亲，囊媚妩兮奠接21。容仪眩瞀于审观，衣冠仿佛于揣捻22。
故乃搂三曳两，血眸泪颊23。厚衣薪而火葬，悉幻化于灰劫24。哭声震海岸而嗷嗷，怨气摩秋飙之猎猎25。秽脂沃地，氛沴干云。天阴雨湿，萤攒野燐。焄蓠凄怆，号叫纷纭。
厥今风起水涌，亘古所无。天生蒸民，杀之何辜？太空冥冥，宁无主宰于其间乎？若恺悌君子，民之父母，盍亦扇阳和寒沍之余，傅(附)皮毛于疮痍之后，推吊死济生之心，乘拯溺救济之手：均减赋而蠲租，毋远薄而迩厚。
吾闻夫关淮泛滥，德舆请持节而劳来，河洛弥漫，务光陈崇祀以引咎。倘踵芳躅、追华踪，疲癃残疾之遗黎，将歌黄童而舞白叟。尔乃五风十日，旸燠顺道。永海晏而河清，麟风郊兮龟龙沼。”
这画面，就不仅是《流民图》而是法国画家藉里珂的名作《梅杜尔之筏》了，而况这里还没有术筏可乘。有识者读之，岂能无动于衷。因此，本文就成了多里居民灾难的一个转机——得到了赈济。
作者不但能文，而且是个地志学者。早在永嘉县学教谕任上，就撰写了《永嘉县志》，被路檄续为本州及瑞安的州志。武宗至大三年(1310)，又修了《温州路志》。仁宗延佑六年(1319)即他从翰林院回乡的后一年，又别撰了一部《东瓯志》。还应台州总管赵凤仪的邀约，根据临海县陈耆卿、林逢吉《赤城旧志》重加整理，编成了《台州郡志》。
这些地志及他的文集《春谷集》，现在早巳失传。
【注释】
1、断鳘：传说开无后女娲氏断壁足以安东西南北四极。
2、《神仙传》载麻姑语：“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口”，后以“沧海桑田”喻人世的不断受化。
3、蟪蛄：蝉，夏生秋死，寿命短促。青松寿长。《庄子》称古树“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故句中云云。
4、意译，为什么这个灾难不在我以后或以前发生？
5、意译，不但亲身经历亲目看到，而且提心吊胆忧愁苦恼。
6、意译，在秋季第一月，刚逢中元节(孟：第一个。丁：逢。中元，七月十五日)。
7、飞廉：风神名。土囊：古人盛土于袋中，用以阻水流。
8、鶢鶋：秃鹫。止门：停在门口。
9、雨拳：雨点之大而有如拳。疾：猛迅。
10、阳鸟：休传太阳中有三足乌鸦，故名。韬；隐晦。
11、倾雷：状巨涛之声势洪猛。
12、牛鱼：大鱼名。鰌鳞，泥鳅之类小鱼。
13、鸳瓦：一翻一覆之瓦，称“鸳鸯瓦”，简称“鸳瓦”。蜃楼：海上出现之虚幻楼阁，称“海市蜃楼”，此指海边楼房。
14、蹶块：凸起的土块。
15、俦：伴侣。句谓浮尸千万成群。
16、鸺鶹：猫头鹰。
17、阳侯：指太阳暖气。
18、蚁命：微贱的生命。舴艋：小船名。叶：指小船一只。
19、意译，在纵横纷乱的死尸堆中寻找亲人的遗体。
20、掩鼻：状臭不可闻。池颡：汗流满额。躞跜：活动貌。慑忄业：恐惧貌。
21、意译，(尽管)过去所眷爱的美貌的亲人，尸体现在都不能接近了。
22、意译，(死者的)容貌与表帽都认不清了，只能凭亲人的猜想算数。
23、意译，有的搂着三个，有的拖着两个(都指尸体)，泪流满面。
24、厚衣薪：给尸体穿上许多衣服，加上许多柴薪。
25、摩：追随、混杂。猎猎：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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